青年小说家阿乙最新长篇小说《未婚妻》稍早前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新书中，阿乙从情感关系入手，描写一座县城的发展和变迁，将社会变化与人物命运紧密联系起来。在该书线上发布会中，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青年评论家、文学博士徐兆正与阿乙一起，畅谈《未婚妻》的故乡情结和形式创新。
在青年故事中寻找乡愁
长篇小说《未婚妻》既是阿乙写作风格的延续，也是他更成熟的自我认知和更蓬勃写作野心的展现。《未婚妻》以县城青年的初恋为主线，描写爱情袭来引发的家庭波动。作品打量小镇警察、文学青年等形象，描写不同人物面临的命运和现实，摹写县乡社会空间内的流动变迁。
《未婚妻》所展现的中国式婚恋伦理尤为引人瞩目。小说中，“我”是一名小镇警察，对一位在工作时遇到的女孩一见钟情。经历充满理想主义的情感波动后，两人的感情朝着婚姻的方向前进。然而，无休无止的琐碎成为亲密关系的拦路虎。于是，看似门当户对的选择被提上日程。
在书中，阿乙始终在寻找自我表达更开阔的地带，作品既有微观视角，亦富有宏观思考；既专注于特定的区域和具体的个人，也专注于家庭和社会之间所建立的微妙联系，包罗起万千普通人的真实生活状态。这些人物在阿乙的笔下熠熠生辉，由此，个体记忆的边界也在不断扩展，并融入时代进程和民族经验之中。
“未婚妻”一词看上去富有时代感，但也是当下社会境况的折射。保持未婚状态是看似确定又尚无结局的过渡状态，阿乙在小说中将这种空间无限放大。在李敬泽看来，《未婚妻》中具有古希腊神话中英雄奥德修斯的气质。神话中，特洛伊战争结束后，奥德修斯在海上漂流十年，其部下死伤殆尽，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他终于返回故乡与妻儿团聚。《未婚妻》仿佛是一个曾经出走家乡，现在要回乡的奥德修斯，对一个从未离开过家乡的自己进行的书写和想象。“小说书写和想象带有普遍意义。伴随着改革开放和城镇化进程，我们几代人都成为这样的奥德修斯，我们每个人都有无数个自己被留在家乡，那些自己是我们永恒的乡愁，也是自我寻找的乡愁。”
打破陈规实现创新性突破
阿乙毕业于警校，做过警察、体育编辑、文学编辑，如今的他是一位职业作家。在近20年的创作历程中，阿乙小说集《灰故事》《鸟看见我了》、中篇小说《模范青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长篇小说《早上九点叫醒我》等作品，以鲜明的个人风格，赢得了众多读者的喜爱。阿乙生于乡村，长于县城，如今寄居于城市。极高的审美悟性、开放的阅读视野和对先锋艺术的探索与执着，让他在创作时可以打破审美陈规，实现创新性突破。
在过去的写作中，阿乙叙述精确、简洁，惜字如金。“这得益于我9年的记者经历，简洁是我的职业修养。”在《未婚妻》中，他追求语言简洁，但在创作的思维方式、叙述结构方面，却采取了一种异常繁复、绵密的方式。“细节的简洁可能意味着片面，还有对人物丰富性的戕害。我不想简单线性地去叙述一件事，而是想在叙述事情的时候，看看延伸至别的地方会产生何种感觉。”阿乙表示。这种尝试不是漫无目的地流动，而是为了逼近爱情的本质、人性的真相和生活的真理。他像数学求解一般去穷尽所有的细节和可能性，于是，小说在故事和人物不断发展前进时，似乎又呈现出飞矢不动的状态。《未婚妻》打破了线性的叙事节奏，重新贯通了过去、现在与未来，读者的目光在此叠合，并读懂了角色的丰富和复杂。
因父子二人要共同面对婚姻这个问题，《未婚妻》里短暂地出现了父慈子孝的场面。在儿子心中，爱是青春萌动，也是荷尔蒙勃发；在父亲看来，爱意味着房子和票子，也需要承担起重要的责任。家庭和家人一直是阿乙写作的内驱动力。他曾坦言，父亲去世对自己的影响如影随形，“我是父亲的一个卫星国”。9年前突发的疾病，让阿乙对血缘、基因，自己与父亲的相同与不同有了更深的体悟。阿乙用在抽象和具体间往返穿梭的方式，对一次庄重且刻骨铭心的爱进行回望与反刍，最终实现了多重和解，也激活了自己的潜能，打开“我”作为一个儿子、未婚夫、准女婿、县城青年的多重身份。
让作品照亮完整人生
发布会上，与会嘉宾纷纷表达自己对《未婚妻》的感悟。在徐兆正看来，《未婚妻》是阿乙对自己的一次再造。“他在故乡生活的经验既有空间意义，也有时间意义；既是功能性的，也是他确立自我本体的过程。所以，他才能够将看起来平凡无奇的一次订婚写得风生水起，甚至让这样一件小事具有了包蕴整个世界的弹力。这个世界是阿乙在时间和记忆的维度开辟出来的新世界，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真实和幻想。”
李敬泽高度评价《未婚妻》与读者、时代、命运对话的创作特征，“这是一部带有奥德修斯般反抗命运的英雄气质和史诗气质的作品。小说中的‘我’作为一名未婚夫，因为走出县城而获得了多重身份和视角，爱情也由此变成了‘想象另一种可能’。”
患疾时与死亡相逢的经历让阿乙的作品更具有隐喻色彩，他生活的轨迹被改变，他对命运、生活、时间和空间产生了与众不同的理解，“生活的全部内容变成了去医院和写作”。此时，写作仿佛变成了阿乙“续命”的方式，让他不断从记忆和阅读中挖掘写作素材。
在《未婚妻》里，阿乙宛如一个时空穿越者，通过对一段未完成的婚姻的描写，对小镇警察生活经历的追忆，开辟出丰盈的精神国度，以及广阔的小说创作空间。在他的真实经历中，阿乙有过一次县城婚约，这成为其人生的遗憾。他将记忆激活，重现曾经失去的青春和安稳，“在小说中，我想让‘破镜重圆’，使其成为照亮自己完整人生的镜子。”未婚是包蕴着所有可能性的中间状态，而阿乙未完成的创作，也包含着无限的可能。阿乙表示，《未婚妻》的续章《未婚夫》也在创作打磨中。
作者简介：
阿乙，中国当代最有经典气质的青年小说家，单向街·书店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青年作家奖获得者。曾从事警察、编辑等职业。出版短篇小说集《灰故事》《鸟看见我了》《情史失踪者》《模范青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长篇小说《早上九点叫醒我》等。小说被译成英语、法语、瑞典语、意大利语等10个语种出版。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王宇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