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陈彦最新力作《星空与半棵树》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长期以来，陈彦的作品一直以细腻的人物塑造与绵密的叙事风格深受广大读者喜爱，并因此收获诸多荣誉。据悉，新作是陈彦历时八年、九易其稿后推出的心血之作。书中围绕“星空”与“半棵树”两条脉络，在极为宏观的尺度下对村镇生活的细水微澜进行深入观照。
“半棵树”引出的人间万象
三次获“曹禺戏剧文学奖”，多次获“中国好书”，兼具“五个一工程”奖、“茅盾文学奖”等多个国家级奖项，作家陈彦在戏曲、影视剧、散文、随笔等多个创作领域均有广泛涉猎。历时8年，以“半棵树”为起点，陈彦又一次勾勒出一幅全新而饱含深意的画卷，凝聚着其经年累月的生活经验和生命哲学。
故事开启于一幕来自猫头鹰视角的舞台剧，在秦岭大山深处的北斗镇北斗村，长在两家地畔中间的一棵百年老树被连根挖起，随即被偷偷贩卖到都市，不知去向。这一突发事件引发了有着半棵树产权的一家之主温如风、乡镇计生办干事安北斗、北斗镇镇长南归燕等数个人物之间的复杂而深刻的矛盾冲突，一幅涵盖基层社会复杂面相与展现乡村众生万象的画卷随即展开。
之所以选取这一视角进行写作，陈彦显然有着自己的理由。据了解，“星空与树木”直指作者儿时的切身体验，“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星空和大地紧密相连，尤其是到晚上，山峰好像就插在星空中，山上的树木也和星空融为一体。”此次写作，他便如愿以偿地把“星空与半棵树”这一充满梦幻的意象融进了创作中。
小说中，安北斗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的人物，他被分配的日常工作是监视甚至“跟踪”温如风，却又总爱在业余时间背着观测仪器去山间观测星空。在尚未被灯光侵染的北斗村，在安北斗的望远镜中，夜晚的星空留下了一个个格外清晰而璀璨的影像。“人生能静静欣赏凝望这样的星空，简直是一种生命奢侈。我们到底是在凝望星空，还是星空在凝望我们。我们配被这美轮美奂的星空凝望吗？”这是安北斗提出的人生之问。
诚然，一旦进入宇宙尺度，人世之间锱铢必较的意义着实值得充分怀疑，这一体察也不由得让安北斗时常劝解温如风：“好好看看夜空吧，喜欢上了，你那半棵树倒是个屁事。”但作为“半棵树”的所有者，温如风依然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它，一如世间众人，同样不得不把自己的目光停驻于此种“锱铢必较”的层面。因为这对每一个个体来说，又何尝不是衡量人格、尊严、生存权利的尺码，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俗事”。这种复杂的冲突与矛盾，成为了此后一系列故事开始的契机。
聚焦社会和自然生态的共同进化
故事中，与“星空”和“半棵树”形成对应的还有一个最醒目也最具时代意义、既关乎当下生存状况亦关乎后世永续发展的宏大议题，即“自然”与“生态”问题。在北斗村，历任领导为发展北斗村进行了不同尝试，自然生态与社会生态之间的关联由此得以凸显。
书中的北斗村因周围山形地貌酷似北斗七星得名，美丽却不富饶，每一任领导均绞尽脑汁地想要走上那条经济发展的“快车道”：南归雁为旅游项目而开展的“点亮工程”，成为饮鸩止渴的短视之举，旅游经济未成态势，反而污染了星空； 蓝一方的甘蔗酒业，不经考量地盲目作为，不仅毫无成果，还险酿事变； 孙铁锤借助修入秦岭的铁路成立石料公司固然切实带动了乡亲“发家致富”，但“粗放式”发展也让温如风屋后的河道被挖掘得千疮百孔，地貌发生严重改变。可以说，书中诸般尝试多是着眼于“半棵树”的短视之举，关注实利却又看不清背后真正的逻辑。
然而，总会有人在忙碌之余抬头仰望星空，无数次放眼远望也成为了人们一步步迈向正确方向的依凭。最终是“复出”的南归雁给北斗村带来了新的希望，十数年的人生历练使他不再执着于原本费心极多的“点亮工程”，转而从安北斗仰望星空的姿态中获得灵感，真正发掘出北斗镇创设“星空”生态旅游的重要意义。“此为全书极为重要的一笔，乃是种种矛盾种种问题多个层面复杂交织之后最具观念和现实意涵的重要选择。”有评论家表示。由此，缠绕在“星空”与“半棵树”之上人与自然的紧张关系渐渐得以舒展。
对此，陈彦也认为，从乡村到县城，再到省城，最后到北京，几个阶段的地域转化让自己对社会与人生有了更深刻的感受与更细致的体悟，而其中不变的则是同故土从未割断的联系，“我喜欢这次伴随了我好多年的星空纵深之旅，更喜欢那半棵一直紧紧牵绊着我的乡间田埂上的树。”这种与星空与田野的深刻联系成为了书中的基调。
入木三分刻画人物形象
“人是最复杂、微妙、多变的，我们阅不尽、品不够，其价值、尊严、智慧、力量之综合体现了他的高贵性。而善良与恶行、淳厚与奸诈、正大与宵小等交汇出人的百态千面。”在一次访谈中，陈彦表达了他对人物塑造的浓厚兴趣。长期以来，生动有趣地讲好故事，努力塑造更多有血有肉的鲜活人物，对陈彦来说，始终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在《星空与半棵树》中，对人物的塑造入木三分。其中，对一批小镇公务员生存状态的刻画无疑是书中的一大亮点，如主角之一安北斗，公务员的称谓让他获得了表象上的体面，但在实际工作上却时常被人指摘，家人也对他的忙碌和狼狈不甚理解。而他的排解方式只有背上他心爱的观测仪器，在山间观测着宇宙万象，以星空与理想之高远来缓解现实中的困惑与难堪。
另一位小镇公务员南归雁是北斗镇镇长兼书记，属于异地公务员，刚开始没有基层工作经验，可他为北斗镇的发展也同样一直殚精竭虑，从最开始的“点亮计划”到最后的“星空之旅”，在多年的摸爬滚打中，不变的始终是谋求发展的初心。
这些美好而善良的人物在陈彦的描写下各自有着自己的课题甚至“磨炼”，而这也正是陈彦独具匠心之处。他认为，在写正面人物时，如果看不见人性的复杂、人心的煎熬、人际的纷繁，这样的描写甚至不能称之为文学作品，“长篇小说最重要的就是要塑造一个绝对美好的人物，但作为写作者而言，没有比这件事更难的。”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朱德蒙 于洋
